空氣有點沉悶。
喬南睜開眼, 看到周圍的一切, 略有些迷茫。
他明明從新年之後就一直和沐想想呆在B市, 前一天還剛在B市和確定下的證券公司召開過會議——這一輪會議之後, 他的公司即將準備上市, 因此近來事務總是無比繁多, 已經很久沒時間前往A市了。
可現在, 他卻發現自己正站在A市城北公園的門口。
不會認錯的,這個讓他和沐想想相遇並交換了身體的公園在他的人生里鐫刻了重要的痕迹。工作之後每次和沐想想回來過年,他倆都會攜手到此遊覽懷念。
啥時候回來的啊這是, 一點印象也沒有,難不成最近真的忙糊塗了?
他轉過身,看著後背公園大門上方拱形的陳舊招牌, 有些摸不著頭腦。而且回來看到的東西也不太對啊, 明明去年沐想想確定懷孕的那天他還給園裡捐了一大筆修繕費,管理方後面發來了公共區域暫時修葺完畢的的照片的。可現在, 外圍看起來怎麼還是破破爛爛的樣子, 甚至陳舊得比過去還要驚人了, 入園的招牌上城北的城字居然少了邊提土旁。錢都花哪兒了?發來的照片難不成是P的?太糊弄人了吧?
天灰濛濛的, 像加過懷舊濾鏡的照片。
喬南想到看到園區煥然一新的照片後沐想想微笑的面孔, 當即罵了一肚子髒話,立刻準備去暴揍園方的狗頭。
結果還沒等邁開腳步, 身邊就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聽得他愣在原地。
「南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本來想偷偷溜出來的結果廠里內傻逼領導盯梢盯得實在太緊了根本沒找到機會……」
「晏之揚?」喬南轉過頭, 果然看到熟悉的面孔進入視野,他頗為意外。
這傢伙在他和沐想想的婚禮之後就被工作的地產公司外派到海外進修,進修完就直接留在當地的分公司賺外匯,這些年事業比較穩定,一直都沒時間回來,年初還把他家除了大一送學之外從來沒出過省的爹媽接出去開了回洋葷,至於哥們之間的感情,則全都只能靠著wifi維繫。
那麼久不見面,回趟國還悄沒聲地這也太雞賊了吧?喬南沒顧上注意哥們身上略顯陳舊的衣物,上前照著他肩膀來了一拳:「操,你小子什麼時候回來的啊你?提前一點風都不透!」
話音落地後,卻見前方晏之揚的臉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南哥,你在說什麼?我從哪兒回來?我不是一直在A市?」
喬南上下打量他:「少放屁,X國的薯條把你吃瘋了?郭志訂婚你踏馬都蹲建築工地上嗷嗷自己忙沒回來,郭志還說下次見到你非把你……」
話音未落,額頭貼上一面手背,晏之揚方才疑惑的神色已經變成驚恐了:「南哥你怎麼了南哥?你今天怎麼凈說胡話啊南哥?郭志什麼時候訂婚了我怎麼不知道?」
喬南看清他臉上的神色,一下愣住:「……你不知道?郭志沒通知你?他上個月跟他大學同校認識的同學訂婚了啊。」
說起來郭志和他女朋友之間還是一段很奇妙的姻緣,大學四年都沒怎麼說過話的一對男女居然在工作之後離奇地相遇在距離學校遠隔千里的H市的同一家互聯網公司。倆人他鄉舊識,來往就一下密切了起來,終於在今年開年郭志升任項目組小組長之後確定了婚期。
晏之揚還打趣過這倆人偶像劇一般的發展呢,這會兒卻一臉一言難盡的神情:「………………南哥我看你是真瘋了,還郭志的大學同學,你做夢的大學同學吧?他啥時候上大學了我怎麼不知道,他不跟我一樣輟學之後就出來打工了嗎,你難不成說的是他後來找師父學的那幾年廚師?不過他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天天在後廚忙得跟狗似的居然有時間交女朋友?他剛剛還打電話說廚師長在訓話沒辦法準點下班讓我跟你先走一步不用等他呢。要我說他那個工作做的可真沒意思,早點出來跟我一樣進維修廠多好,修個幾年車,到時候合夥開一家洗車店,雖然肯定沒法跟南哥你這種高帥富比吧,可好歹這把年紀了也算有個事業方便成家不是……」
他聊起自意識到人生不易後規划了無數遍的未來,說了老長一段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廢話有點多,一下頓住。
心說我的媽呀哪兒來那麼多屁話肯定又要挨打了。
可抬起頭來,卻發現眼前幾十年如一日暴躁缺乏耐心的南哥臉上的神情居然前所未有的……空白?
那種空白……就像是什麼美好的東西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被打碎了。
而後忽然間,那一臉空白的人彷彿被人抽了巴掌般的一躍而起。
晏之揚在說些什麼鬼東西!
喬南頭腦一片慌亂,下意識去掏手機,視線在看到並非沐想想照片的屏保圖案的那瞬間一下定住了,全身的血液刷然褪去。
不可能!!!!不可能的!!!!!!
身體在發顫,手指在發顫,他發顫地輸了兩遍用了很多很多年的內容為沐想想生日的解鎖密碼都顯示錯誤,最後用指紋解鎖成功,第一時間點進最近通話列表裡。
沒有那長長的一串【小姑娘】!
他整個人都是涼的,呼吸變得粗重,直接退出列表列表打開通話界面,毫不猶豫地撥出那串已經可以倒背如流的數字,但在按下撥出鍵之前,手機已經搶先一步響起。
接通後,那頭傳來羅美生帶著哭腔的聲音:「喬南!!!你快來B市一趟!!你爸爸腦溢血進醫院了!!!!」
*****
呼吸、腳步、最早一班飛機起飛的轟鳴,眼前不斷翻轉的世界,剛才沒能撥出去的那個號碼撥通了,對面陌生的聲音疑惑地詢問他:「你是誰?」
喬南面無表情地掛斷了它。
搶救室外,羅美生不敢靠近他,抽泣著小聲解釋:「……很早就想跟你說了,可你爸一直攔著。平時你又呆在A市,不接觸公司,我們不常回去,想告訴你也沒找到機會……集團因為光海併購案失敗元氣大傷,之後工作一直就進行得很不順利,連續好多項目都跟到一半就沒了下文,股價漲漲跌跌。你爸最近因為這個,本來火氣就很大,今天早上忽然接了個電話,說有人告訴他在X國看到今年初辭職的石……你小舅,跟個什麼叫『永久能源』的公司的負責人一起出現,跳起來披上衣服就走了,誰知道才幾個小時沒見,就變成了這樣……」
一旁的大哥神情冷凝,眼中翻湧著憤怒,卻打看到他起始終沒有說話,彼此恪守著不顯冒犯的距離。
喬南張了張嘴,望著前方紅色的【手術中】,大門在他的視線中緩緩拉開,踏出穿著手術袍的醫生們。醫生摘下口罩,望著他們沉默了一下:「搶救是搶救回來了,但是病人日後的生活自理能力………後續可能會導致一定程度的運動功能喪失,不排除半身癱瘓的可能,具體情況需要等病人清醒之後繼續觀望。」
空氣忽然變得很稀薄,喬南盯著那道被推出來的正在安靜沉睡的,插了一堆管子和檢測設備的胖墩墩的身體,在很漫長的時間裡艱難地尋找著呼吸。
這是什麼?石家俊不是很早很早之前就被判刑了嗎?他入獄後,那家名叫「永久能源」的公司就開始爆髮式地跌停,直至跌無可跌,被喬家抄底吞併。
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胖老頭,面前謹小慎微的羅美生,還有遠遠站在另一邊牆壁,疏遠得彷彿陌生人一般的大哥喬瑞,這些傢伙明明不久前還喜氣洋洋手舞足蹈地策劃著要將家裡新上市的子公司的股權轉移給某個還在娘胎里未曾落地的小胚胎。
眼前的這一切……眼前的這一切……
想想!想想!
對了!城中村!
重症監護室外盯著電話上的那串不敢撥打出去的數字魂不守舍的喬南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羅美生和喬瑞只是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猶豫了一下,卻並不上前阻攔或是詢問。喬南不再去看他們眼中陌生的內容,越過他們朝著電梯奔去,他要回A市,去城中村!
然而緩緩打開的電梯大門後,他卻看到了更加令他恍惚的一幕。
人滿為患的電梯里,他盯著那具正被推著坐在輪椅上,乾瘦到幾乎已經蜷縮起來的身體。
身體的主人很沒精神,閉著眼,像是正在疲倦昏睡,虛弱到呼吸都如此輕微。
周圍病人和家屬的吵鬧聲中,推著他的護工和旁邊熟人聊天的內容清晰可聞——
「哎喲,聽說是年輕時候出意外落下的後遺症,年紀大了,又不活動,越來越嚴重,A市的醫院看不好,家裡人才專程送到B市來的。」
「他老婆好像年輕的時候工作很辛苦,也是一身的病,前幾天又暈倒了一回,差點出大事情。」
「他倆的治療費可不便宜,兒子又沒什麼本事,聽說當初往死了考高考也沒考上大學,現在也是,每個月把賺來的錢一分不剩全寄來都抵不上大用場。虧得有個孝順的好女兒,做IT的,工資高才能負擔得起。」
「就是忙,天天加班,那小身板哦,都瘦得快脫了形了。」
電梯門再度緩緩打開,護工推著正在昏睡的沐爸擠了出去。
喬南怔怔地跟在她們身後,穿過住院區普通病房樓層密集的人群,這裡擁擠到連走廊上都架著病床,沐爸最終被推進一間尚算整潔的四人病房裡。
射門口位置看進去,一眼就能看見正躺在陪護床上昏睡的沐媽,面孔蒼老而疲憊。
如同感應一般,他收回目光,轉頭朝身後看去。
遙遠的另一頭,電梯門再度緩緩打開,一道纖細瘦削的身體從里踏出,手提著大大的保溫桶,面無表情,白皙冷靜。
目光相對的那瞬間,如隔山海,四周喧鬧的聲響潮水般褪去。
那雙泛著輕微血絲的通透的眸子划過一絲迷茫,怔怔地停下腳步。
「你……」
她為自己莫名的心緒迷惑的同時。
喬南已經快步上前,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擁了上去。
******
哐當!
似乎是保溫桶落地的重響。
喬南為這聲音猛然一驚,睜開眼,急速呼吸,目光落在前方牆壁上雅緻的素色壁紙上胡亂覆蓋的各種審美驚人的胎教海報上。
後背、額頭,他冒了渾身的冷汗,懷裡一下輕微的顫抖,他下意識收緊胳膊,低頭看向懷中那道溫度略高的身體。
沐想想也聽到了響動,微微睜開眼睛,定定地盯著他:「……喬南?」
喬南盯著她依舊精緻的面孔看了足足有一分鐘,才顫抖地抬起手撫了把她的頭髮,視線轉開,掃過聲源,卧室跟整體裝修毫不匹配的碎花小紗簾被窗外的風吹得拂起,地板上躺著一支花瓶。
指腹輕柔地蹭了蹭細膩的臉頰,鑽進被窩,覆上高高隆起肚子,手心能隱約感覺到呼吸的起伏和脈搏的跳動。
「沒事。」他啞著嗓子,輕聲安慰自己孕後越來越嗜睡的小姑娘,「花瓶掉地上了而已。」
「幾點了?」沐想想沉默片刻後輕輕靠過來,孕後身體笨重,行動上總是有諸多不便,讓她乃至於睡覺都比不懷孕時辛苦一些。喬南自第一次看到她孕吐,就推掉了很多手頭的工作盡量陪伴在她身邊,最近因為公司準備上市的事情稍微忙碌了一點,但在她不去研究所的時候,卻也絕對雷打不動地堅持在中午抽出兩小時時間陪她午睡。
嗅著懷中熟悉的沁香,喬南情緒仍有些恍惚,他摸來床頭櫃的手機。
視線落在屏保上沐想想穿著婚紗嫣然一笑的面孔上,他划出密碼界面,指尖顫抖,緩緩打下那四個熟悉的數字。
咔的一聲,解鎖成功。
喬南怔了好幾秒種,才輕聲回答:「兩點五十。」
最近通話記錄界面,一溜兒下去,各種商業電話當中夾雜著密密麻麻的——【小姑娘】。
微信界面,朝上拉扯,語音消息、文字消息、表情包、小視屏、照片……一切都在。
忽冷忽熱的身體總算恢復了正常的熱度,他抬起一隻手梳理懷中那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點開朋友圈。
入目的第一個消息,就是郭志發布的照片。
圖片是九宮格,點開來,沙發、茶几、桌椅板凳,都是零零碎碎的小細節。最後一張照片上,膚色依舊蒼白的他和一個模樣討喜的圓臉姑娘頭挨著頭,兩邊是各自眉開眼笑的父母,面前的餐桌上佳肴遍布,上方配圖了一串文字——
【工作多年,終於憑藉自己的努力落戶房價變態的H市,感謝父親親自下廚。雖然面積不大,雖然只是二手房,但未來一定會給你更好的生活的。餘生請多指教。】
動態下方,郭志的未婚妻點贊並回復了一個愛心。
晏之揚緊隨其後地回復:「艹!恭喜!你個小屌絲終於在H市買房了!但是他媽的必須說一句你不是東西,把那麼多好菜拍上來幹嘛?老子天天蹲工地,在X國這個鬼地方吃薯條都快吃瘋了!」
喬南的目光在晏之揚內容末尾帶著的哭臉表情上划過,手指仍一下一下順著沐想想的長髮。手機叮咚一聲,跳出一條特別關注的A市新聞。
新聞說的是A市本省商會近期舉辦的慈善活動,內附視頻內容,點擊打開,現場燈光紅毯,名流匯聚,星光璀璨。一眾企業主中,矮小瘦削的沐爸挽著精心裝扮過後雍容優雅的沐媽出現,他步伐緩慢,身材也有些畸變,渾身卻散發著相當具有感染力的勃勃生機。鏡頭特地多給了他幾秒,畫面中他一舉一動沉穩鎮定,配合著主持人的介紹,下方電視台打出長長的字幕——【本省著名企業家、水木生產有限公司董事長、省殘疾人創業協會名譽會長、X省商會成員……】
被窩裡的沐想想沒睡著:「你在看什麼?」
喬南停下為她梳理頭髮的動作,將手機換了只手舉給她,沐想想看到畫面中蜜汁嘚瑟的父親,頓了一頓:「……我爸媽這幾年越來越年輕了。」
都已經是大部分同齡人退休的年紀,夫婦倆卻這個協會那個協會,每日奔赴各種商業活動,搞事情搞到飛起,讓人懷疑他們到底哪兒來那麼過人的精力。
喬南望著屏幕上沐爸和沐媽烏黑的髮絲,半晌沒發出聲音,直到沐想想慢吞吞試圖坐起,才回過神,朝她的後背墊了兩個枕頭:「你不睡了?」
沐想想扶著肚子搖了搖頭,取來枕邊的平板查閱老師和同事們最新發送來的數據。預產期就在最近,為了方便待產她不得不跟研究所請了幾天假,但心神還是全牽掛在那個總隱隱覺得將有突破性進展的項目上。
但今天,望著屏幕上那些複雜的數據,她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著自己午睡時夢見的一些場景,轉頭看向喬南,喬南的手機來了個電話,給她塞完枕頭後就坐在一邊接打。
掛斷電話後,喬南察覺到她的眼神,轉頭為她掖了掖被子:「是榮榮他爸,說是榮榮聽說你快生孩子了,非堅持著要回國看看你。」
榮榮就是那個他倆曾經在A市公園池子里救上的小男孩,從醫院蘇醒至今,一直都和他們保持聯繫,不過當面相見倒是一直未有。
「榮榮?」沐想想問,「他不是剛從醫院醒來沒多久就被家裡送出國了嗎?這些年除了打電話之外,一直都在沒能見到他。」
「是啊。」喬南點頭,「說是家裡找人算了卦,他八字和故土不合,不能在這久呆,這次說是也沒法留很久,晚上落地隔天中午就要走了。」
沐想想:「哦。」
兩人便都沉默了一下。
片刻後沐想想垂著眼看著平板,忽然開口:「喬南,我剛才做了個夢。」
喬南正捏著手機看著前方牆壁上的胎教海報發獃,聞言猛然抬頭朝她看去:「你夢到了什麼?」
沐想想澄澈的眼中划過清晰的迷惑,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手裡的平板一聲輕鳴,跳出沐松的消息對話框。
沐松:「姐!給你買了個嬰兒車,已經發貨了,跨洋快遞可能會慢一點,你到時候記得簽收!」
沐想想愣了愣,點開他發來的圖片,畫面上是一張風格相當浮誇的搖籃形手推車,她前些日子才從母嬰論壇上看到過——全球十大最貴的高級嬰兒車之一,某國皇室御用品牌。
忽然想起,沐松這會兒似乎就在這個國家進行他樂隊的第二次環球演唱會。
前方的喬南不知道為什麼好似很緊張,沒得到回答居然問了一次:「你夢到了什麼?」
沐想想看著那輛手推車,緩緩上滑,掃過那些自懷孕開始弟弟三五不時買下寄來的禮物。
聽說樂隊這一次的環球演唱會,在各個國家歌迷里的反響也很不錯啊。
沐想想思緒飛遠,半晌後,嘴角勾起,輕輕搖頭:「我忘了,應該不是很重要吧。」
****
出門前,喬南坐在客廳,望著屏保上沐想想的笑臉,沉默很久,還是撥通了往常不太聯絡的父親的電話。
他回憶著夢境里對方人事不知的睡臉,又轉而想到羅美生的畏懼和喬瑞的冷靜疏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夢到那樣的內容,但喬南從夢境當中的對話里還是拼湊出了很多東西。比如在那場夢境中,他和家人的關係遠沒有現在親密,有時候甚至一年到頭都未必能見上一次。
心頭翻騰著強烈的情緒,喬南眼神深遠。
聽筒里傳來一道接一道的嘟聲,終於被人接起,那頭傳來父親中氣十足的渾厚聲音:「喂!南南?!」
聽到這道聲音的瞬間,喬南騰地鬆了口氣,語氣難得的溫和:「爸。」
一個健康的父親啊……他心中感慨,想到最近因為工作忙一直沒能有時間去看望對方,便開口想問候一下對方的身體。
然而趕在那之前,父親率先哈哈大笑了起來,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聲音。
「你電話來的正好,我剛好有事兒要跟你說呢!」
喬南這會兒對什麼都非常寬容,聽到父親這樣精神,眼神里甚至流露出淡淡的懷念:「什麼事?你說。」
下一秒那頭的聲音就雨點般噼里啪啦地砸來:「想想預產期就是這兩天了吧?我和你哥這兩天在辦給孩子轉移股權的事情,突然想起來,咱們滿月酒的場地還沒定吶!」
喬南:「……」
感動尚未褪去,他隱隱感到不妙:「……啊?」
喬遠山:「所以你哥前天就在太平洋上買了個島,就在斐濟旁邊,島還沒寫名兒,等你孩子生下來……喂?喂?喂?」
喬南:「……」
喬南默默地把手機掛斷,起身攙扶換好衣服出來的沐想想。
沐想想看著他發青的臉,有一些擔心:「你怎麼了?好像從午覺睡醒開始就沒什麼精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孕後行動不便又怕熱,喬南繞到身後將沐想想滿頭的長髮熟練地紮起來,又取出鞋子給她穿:「沒有,就是做了個夢而已。」
沐想想聞言一愣:「夢見了什麼?」
喬南蹲在那為她系鞋帶,一抬頭就看到她挺著的小肚皮,朝著肚皮上頭親了親,他起身掛斷父親再次打來的電話,關靜音,將亮起熟悉屏保的手機塞進兜里,語氣隨意——
「沒啥,忘了,估計是不太重要的東西。」